“菜鳥”護士日記:一半是淑女一半是“女漢子”
東方網記者于量、曹磊5月23日報道:她們頭戴燕尾帽,身著雪白制服;她們舉止溫婉得體,笑容親切動人。然而她們穿梭于病床之間,每天行走十余公里;她們所要做的,是名副其實的苦活、臟活、累活。優美與粗笨,從容與緊張,一對對看似矛盾的形容詞,卻恰恰是護士工作的最好寫照。
或者,用歆雨的話來說:一半是淑女,一半是“女漢子”。
歆雨,1990年出生的上海女孩。時尚的無框眼鏡之后,是一對明亮的大眼睛。雖然接受采訪時說話有條不紊,甚至有故作成熟之嫌,但QQ簽名里那一連串難以破譯的“火星文”還是暴露了她身為“90后”的天真與單純。
在自己也說不清原委的熱情驅使下,歆雨在高考時選擇了護理專業。去年本科畢業后,來到同濟大學附屬東方醫院,正式開始了作為護士的職業生涯。在這里,我們摘抄下這位90后“菜鳥”護士的日記,不僅為一窺年輕“天使”的所思所想,更為了讀懂護士們的幸福與喜樂,煩惱與憂傷。
月日
今天又和我媽吵架了。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思路啊!“個人問題”真有這么急嗎?我才23歲好不好?好不容易把實習護士的紙牌牌換成現在的工作證,接下來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再說每天工作時間都忙得要死要活的,哪里有談戀愛的精力啊!
所以老媽啊,真心放過我吧。我大概真的是工作狂,現在完全沒有心思考慮這些事情。我寧愿天天上班不休息也不想再去相什么親了,實在太~太~~太~~~可怕了。
雖然已經正式入職,但作為“菜鳥”,歆雨目前仍在各科室輪轉。自大三開始臨床實習開始,歆雨待過的科室“連自己都數不清”。
歆雨坦言真正走上臨床一線后,才知道工作的壓力究竟有多大。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臺機器,每天都是滿負荷甚至超負荷地運轉。另一方面,護理學作為一門蓬勃發展中的新興學科,理論與理念更新換代的速度極快,學習充電更是一刻都不能放松:“我讀大學的時候,用的是第二版教材。這才幾年,現在就已經變成第五版了。”
時間有限,精力有限。于是,“個人問題”只能被無限期地擱置。
“手機擱在護士服口袋里,一忙起來連上廁所都想不起來,哪里還顧得上看手機?好不容易空下來了看一眼手機,人家發來條短信問我吃飯了沒?我要先看看發送時間,想想他問的到底是午飯還是晚飯。”經歷過如此“囧事”,歆雨打定主意,與其“廣撒網”式的相親,不如靜候緣分的來臨。
月日
我媽絕對是親媽!每天早上給我做早飯,我回家了給我燒晚飯,今天中午帶的飯還增配了水果,一定是昨天晚上看到我腳底板上那兩個大繭子以后心疼了。媽媽什么的真是太好了!果斷親一個!
我就說嘛,病房里的病人和病人家屬都覺得我辛苦,我親媽怎么可能沒感覺對吧?下次誰再說護士工作輕松就抓他去頂我一天班,看他一天下來哭不哭!
在不少人看來,護士所扮演的無非是“醫生”幫手的角色,日常工作不外乎在病房里送送藥、替病人擦擦臉,儀態優雅,工作優越。但事實其實遠非如此。歆雨目前輪轉的中醫科,最常見的班頭是所謂的“七七班”,即從早七點半工作至晚七點半。其中有1-2小時的“備班”時間,這段時間理論上可以在休息室內休息,但遇到緊急情況則必須即刻到崗。
病情瞬息萬變,跟著病人轉的護士們自然也永遠無法預知下一秒可能會發生什么。歆雨說,護士就是醫生在病房中的眼睛,除了各項基礎護理和專科護理工作外,更有實時觀察病人的情況,記錄病情的變化,隨時協助醫生的治療。
一天從早到晚屁股不著凳子對歆雨來說已是家常便飯;即使穿著軟底的護士鞋,長時間地在各個病房間來回奔波還是在她的腳底板上留下了兩個粗大的繭。“回到家連坐著都嫌累,只想平躺下來。”歆雨如是說。
月日
某人最后還是辭職了。跟我們之前猜的一樣,問題果然出在她婆婆那里。她婆婆說,不能接受兒媳婦整天三班倒照顧陌生人,而不是在家里照顧老公和家里人。
好吧,無論如何都祝她幸福,做個全職太太可能也挺好。但我今后是絕對不會和不支持我工作的人在一起的,連我的工作都不能接受,那還是趁早拉倒吧。
對了,下個禮拜的排班是“夜休夜休夜休夜”,出行計劃看來又黃掉了。
歆雨告訴記者,大學時一個班級總共110個學生,現在還留在護士崗位上的不足三分之二。他們中有的是承受不住臨床工作的壓力,在實習期間就打了退堂鼓;有的是婚后覺得精力無法顧及,為了家庭選擇了放棄;還有的,就如歆雨日記中那位不具名的“某人”,因為家人的反對,無奈地離開。
歆雨說很多人其實看不起護士這個職業,覺得就是伺候人的活,純粹就是熟練工,沒有技術含量可言。但護理行業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去翻翻我大學時的課程表就知道了。周一到周五光理論課就排得滿滿當當,周末甚至還要補課,比讀高中還累。”
外界的輕視或不被理解讓人沮喪,因此來自家庭的鼓勵和關懷就顯得彌足珍貴。歆雨說自己最幸運的就是一路走來都伴隨著父母的支持,而這份支持也給了她繼續走下去的信心。
月日
沒想到昨天夜里進急診搶救室的那個病人,家屬到今天早上還是不肯送太平間。雖然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人畢竟去了這么久了,不光有味道,血都不停地往外滲。
由衷地佩服老師的耐心和職業素養,還是堅持一遍遍地給家屬做解釋工作,甚至還應家屬的要求去擦身和做心肺復蘇。要知道,那真的已經是……是一具尸體了啊!
我問自己,如果換做是我,能不能做到?我想,我能;而且身為護士,我必須能。
極少有哪一個行業對于女性的儀容儀表有著如此嚴苛的要求。頭發要前不遮眉,后不搭肩,側不遮耳;微笑有“松、翹、齒、鼻、聲、心”的要訣;每天到單位,第一件事就是從頭到腳換上行頭……正因此,護士的形象成為了世俗眼光中“淑女”的代名詞。
然而,在實際的工作中,歆雨和她的同伴卻不得不時常展現出“女漢子”的一面。歆雨說,自從來到臨床一線,她早已沒有了“臟”或“臭”的概念:“臥床病人的褥瘡,在急診輪轉時看到的各種傷口,我隨便說幾樣都能讓你吃不下飯。習慣也好,麻木也好,但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救人性命要緊,這些哪里還顧得上?”
歆雨說,她曾經照顧過一位長期臥床的老年病人。據病人家屬說,老人已經近半年未洗過澡。歆雨第一次為他擦身時,盆里的水都是烏黑的。在歆雨看來,這是對病人基本的尊重:“我們是為病人服務的,如果因為臟、因為有味道就表現出嫌惡,病人會怎么想?”
月日
休息在家什么的最討厭了!連著工作了這么多天,稍微多在床上躺一會都要被老媽嘮叨,什么叫“動不動就往床上躺,家里椅子都可以賣掉了”啊?
唉,明天上班的時候去17床的陳阿婆那里找安慰算了。呃,不過話說陳阿婆啊,麻煩你不要再把喝了一半的果汁硬塞給我了,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領了,你多夸我兩句“歆雨你又瘦了”我會更受用的。
不能讓自己獲得成就感的工作,必定不是一份好工作。而對歆雨而言,病人和病人家屬的每一次夸獎和肯定都能讓她感到無與倫比的快樂與滿足。
當然,在醫患關系屢奏不和諧之音的當下,歆雨也曾因為被病人刁難責罵而委屈落淚,也曾遇到過摸男病人靜脈時被其女友怒罵,指責她吃自己男友豆腐的“奇葩”。但是抹去眼淚,平復心情,歆雨還是日復一日給病人們帶去最甜美的笑容。
歆雨說,她熱愛這份工作,每次病人康復出院時對她的一句感謝,都會讓她感到自己的工作是有意義的,而工作中的她也是快樂的。
“叮叮叮……”
25床的鈴響了,歆雨趕緊走向病房,沒想到25床的病人一臉歉意:“不好意思啊小姑娘,不小心碰到了。”
“沒事!我看看,你這袋鹽水快吊完了。我這就幫你充下一袋去。”轉過身,歆雨又走向了護士臺,臉上依然掛著微笑。